楔子

忽地，立秋已过去十多日，等到发觉，夏天也已溜走了。快到还没来得及提起，还没有用笔写下去。

我试图把那些关于夏天的记忆重新拾起，像一个医生，最终把手术刀挥向了自己，等到所有的情绪汇集，然后，交替着兴奋，苦痛，欢乐，悲戚。

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一路花开一路伴。

立秋过后的一场雨，从凌晨开始的淅淅沥沥，到傍晚时分终于退去。我驾着车，去寻找那些刚刚过去的夏天的痕迹。可是，微凉随风起，草叶不再绿，直到丝丝凉意渗入到毛孔里，才发觉，那夏天，终于是不再回来了。

七月份的尾巴，你是狮子座，八月份的前奏，你是狮子座，又想起来曾轶可的《狮子座》，像是夏天最后的呓语在倔强着回响，充满理想。

于是，思绪又被拉回到了那个盛夏的雨季。

雨，终于落了下来。彼时，耳畔正萦绕着漫天的“沙沙”声，我从睡梦中惊醒，自顾地听着，听着，像是在静谧夜空中响起的夜曲，之后便又渐渐滑入了梦里……

早晨，当我走出小楼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抬起头，天空仍被厚重且翻滚着的阴霾所覆盖，像是末日前的征兆，亦像是远古洪荒的一个角，凶猛逼仄。树叶上的水珠聚在一起，仿佛还在沉睡，偶尔滴落下来，连同那暗绿的叶子在树冠上荡起一丝涟漪，之后便又与湿润的枝桠一起，陷入了静默。

我沿着地面上雨水未曾漫上的地方走着，空气中泥土的气味混合着某些花草经过雨水沐浴后释放出来的香气扑面而来，感觉像是回到了乡下，前几日的燥热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丝丝凉意透过未来得及关闭的毛孔渗入体内，溶进了血液。

匆匆来到不远处的路口旁，这里是这座城市为数不多的几个可以户外吃早饭的地方，有油条，豆浆，包子等。主人是一对本地的中年夫妇，他们的脸上总是挂着淳朴且幸福的笑容，我想，他们的生活该是幸福的吧，毕竟自食其力的人是懂得生活的。

这里的食客们大多是附近的上班族，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里，人们更喜欢享受这种快速且廉价，但是营养可口的东西。男人的口袋里放着香烟与名牌手机，女人的包包里则是各种化妆品以及几袋速溶的咖啡，偶尔也会边吃边化妆，最后匆匆离去。

小朋友们排着队过马路，大孩子骑着单车去上学，大人们挤着公交去上班，老年人在锻炼……

生活就是这样一天天过去的，不是嘛！

傍晚，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一丝要停的意思，天气预报说最近可能有小雨或者中雨，而这种状态从中午开始便延续了下来。大抵是雨季来了吧，否则，这心情怎会像那被雨水浸湿过的土地，一寸一寸，长满青苔与岁月的痕迹。

入夜，仍旧喜欢一个人在这偌大的街道上踽踽独行，没有撑伞，亦没有加快脚步，只想在这里接受雨水的洗礼。我可以静静矗立，亦可放肆着哭泣，因为此刻我也无法分清，脸颊那不断流下的，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道路两旁孤独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芒，淡淡的光晕笼罩了身边的一切，雨丝也在光里有了踪迹。我快步蹚过那些积水，回头发现竟连那亦步亦趋的影子也变得斑驳模糊了起来，它匍匐在身后的水泥地面上，泛着光荡漾着，偶尔一辆汽车从身边疾驰而过，溅起的水花落在前行的脚踝上，便又消失在这灯红酒绿的雨夜里。

今夜，将会有多少人不眠，像我这般。

家

因为某些原因，有了一次回家的机缘。这个家是最初的家，有我最初的记忆和童年的模样，我的家乡。

因忙于各种琐事已有许久没回家看看了，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几间破败的青砖瓦房，几块废弃着的，杂草疯长的田地。可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说：一定要回去看看，就像今天一定要写字一样理所当然。

提了行李坐上了回家的大巴车，一路颠簸的车程并没有让我表现出太大的烦躁与不安，因为回家的急切早已把这些都统统地替代，让人感觉不出来罢了。

当我终于要看到村子的时候，已接近傍晚，太阳还在，只是静静地垂在西边，像一个鹅蛋黄一样，挂在那里，橘黄的光芒覆在身上，感觉格外的亲切与温暖。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暮色四合，天空中开始出现了星星的影子，忽隐忽现，忽明忽暗。中天那好似丝带一样的银河平铺在夜空中，周围像宝石一样的星辰点缀其间，散落在各个地方，就像那广袤的大海深处躺在沙底的各式生物，就像这同处在这个世间的每个你和我，都有自己的价值与轨迹。

蝉鸣的夏季，一夜未眠。

早上起来，院子里青草上面的露珠还在折射着太阳的光亮。村子前有着不高不低的山头，而那些早已发青的远山则是横亘在视线里的远处，连绵起伏，望不到边。

登山远望，视野开阔，坐在山腰，望着山下成片绿色与黄色交错的田野，宁静古朴的村庄，长满青苔的瓦房，袅袅上升的炊烟，一切都安详地静默在那里。大山伸展开来，看不见峰峦，看不清沟谷，更不知道要延伸到何处，只有一道模糊而不失雄伟的轮廓，诉说着它的存在。

太阳升起，村庄静静地躺在群山的怀抱中慢慢苏醒，村外平坦的田野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霭，像刚掀起来的蒸笼，那是大地母亲呼吸的升华。这时候深深地吸一口气，只觉得全身舒畅，好不惬意。

家乡的一切，不管怎样调动华丽的词语以及刻意的遣词造句都不过分，我所热爱怀念着的地方啊，我还是不能主观上把你加入世俗的东西。

情

怀念那热烈的夏季，

怀念那漫长的雨季，

怀念那盛夏的盛夏，

怀念那奔忙的湍急。

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对那个夏天最后的告别，所见的每个人，都是对相聚别离最后的笑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对热烈过后的自然退却。

过完整个夏天，忧伤并没有好一些，开车行驶在公路无际无边，有离开自己的感觉。耳机里传来小刚那温暖沙哑的声音，《黄昏》又响起，我知道，夏天结束了。

惶恐，不安，无所适从，从白昼到黑夜，我仿佛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我的一切。我努力回忆，努力想起，努力不去忘记，努力不再逃避过去，努力让自己沉浸在那些往日的快乐与悲伤中，直到那一幕幕往事如同幻灯片一样闪过在眼前，就像把我的整个夏天重新放映了一夜。

于是，记忆上线。

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些思绪便如同洪流一般倾泻出来，我翻看着手机里斑驳散乱的相片，以及那些聊天记录里的细枝末节。那些在某个春天的日子里种下的种子，就这么生根发芽，又长满枝桠，最终盛开在了那个忙碌的，快乐的，悸动的，大雨滂沱的夏天。

让这一切慢些吧，再慢一些，让我可以停下脚步再过一次，再见一面。我想我会努力记住那盛夏里的每天，记住那奔忙中的汗水微咸，记住那假日里的火山，沙漠与草原，记住那夕阳余晖下人潮汹涌的音乐节，记住那衣袂飘飘的少年扬起的笑靥，记住那时隔七年，又一次大声喊出的名字，五月天。

记忆终会流逝，你我终会相识。

后记

繁忙的工作之余，得空与这初秋独处了几日，看到塞北的草木开始泛黄，气温亦变得凉爽，毫无征兆地，人便开始变得惆怅，敏感起来。

因为还没有来得及过好那个夏天，她便远去了。所幸奔忙中不曾忘记记录，用文字，用影像。

我整理起夏天的回忆，又想到了那些事，那些人，最终在诸多的契机下，满怀着表达欲，写下了这些文字，权当用来祭奠那远去的夏天，和她作最后的告别。

风雨终会停止，黑夜终会迎来黎明。

再见，夏天。（甄超华）

作者单位：山西省朔州市中级人民法院

【责任编辑 陈畅 实习生 翟培辰】